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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王巨星的窘態(人生百忌──忌不從容)

By SYZ站長 | 2014/05/30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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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墉

以前我當電視記者的時候,有一段時間專跑影劇新聞。也因此常能進入後台,看到一般人見不著的「幕後」。當台下觀眾屏息,等待天王巨星出場的時候,我看到的可能是那巨星手忙腳亂、大呼小叫。當天才鋼琴家在台上作行雲流水的演奏時,我可能才見他在後台用溫水泡手、不停踱步。
最記得某次,一位天后開演唱會,大概因為堵車,她遲到了,下面觀眾等了半個多鐘頭,已經有人吹口哨,催出場的掌聲更是一遍又一遍。
這時才見女歌星氣急敗壞地跑進後台,一頭鑽入化粧間。外面口哨聲聽得一清二楚,卻不見她快快出來。終於打開門,還慢慢地走,走到幕邊,左扭扭脖子、右扭扭脖子,再扯扯衣服,慢條斯理地邁著優雅的步子出場。
掌聲響起、歡呼響起,天后先向大家致歉,接著深深一鞠躬,台下更是歡聲雷動。
突然間,沒有人再介意她遲到,只知道:天王歌星正為大家帶來無比優美的歌聲。歌聲裡沒有匆忙、沒有焦躁、唯有感動。
他急我不急
我後來問那歌星,為什麼遲到了,還能好整以暇。
她一笑,說:「他們急、主辦單位急、所有人都急,只有我不能急。因為觀眾是來欣賞我從容的演出,不是來看我的急躁。如果我拼命趕,雖然能提早上台幾分鐘,卻可能因為氣急,唱不好。請問你,被罵遲到和被批評才藝不佳,你選哪個?」接著她又補一句:「何況,我只要深深一鞠躬,或多唱兩首『安可』曲,觀眾就把我的遲到全忘了。搞不好,還反過來讚美我不耍大牌呢!」
愈不耍大牌的愈耍大牌
採訪了好幾年「影劇新聞」,我發現愈是大牌,愈不會耍大牌,也愈會耍大牌。
他們很可能下飛機,戴著墨鏡,六親不認,連頭都不點一個,就鑽進車子。
他們可能包下整層旅館,不准任何外人進入。
他們可能帶自己的廚師、進口自己的食材,甚至連洗澡都用礦泉水。
他們可能帶自己的樂隊、用自備的音響、要求舞台上的每個細節,連觀眾獻花都規定某種花不准帶。
他們耍大牌耍到極處!
但是當他們去排演的時候就不一樣了。雖然只是排演,下面完全沒外人,他們卻認真得像是面對千萬觀眾。至於正式演出,更沒話講。
他們賣命地使出渾身解數,就算中途撐不住,到後台休息一下,再上場,仍然作出忘我的演出。這使他們事先所有苛刻的要求都有了道理,因為他們對自己更苛求。
天王巨星的苛求
為什麼下飛機不理人?因為長途飛行,一臉倦容,他們不能把不夠完美的自己,呈現在人前。
為什麼不准外人打擾?因為他們要靜下心情、養精蓄銳、預備演出。
為什麼對飲食有那麼嚴格的要求?因為他們唯恐吃壞東西生病,影響了演出。
為什麼連洗澡水都要用礦泉水。因為他們可能某一次到印度,處處小心,只在盥洗時用了自來水,就腹瀉,差點不能上場。
為什麼連音響都要自備、連花都要限制?
因為他們要最有把握的音效,而且會對某種花敏感。
總結起來,那些苛求,不只是對外人,也是對他們自己。他們嚴格要求自己的演出,是為所有人,為了保護自己的羽毛,也為了不負大家的期望。
魔術師的帽子
聽我說了這麼多,你可能要問,你不是天王歌星、也非大牌演員,這跟你有什麼關係?
要知道,關係可大了!因為人生就像一場戲,我們時時呈現在別人眼前,怎麼呈現?呈現什麼,都太重要了。請聽我說個故事:
我常去一家裱畫店,那大概是台北最高級的一間,除了專業畫家,一般人的東西,師傅是不接的。
那店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裱畫店,倒十足是個畫廊,四周掛著骨董字畫,前面一個大桌子,放著最講究的茶具,偶爾遇到幾位訪客喝茶聊天,完全是「文人雅集」。
只有後面一張桌子,讓顧客把作品放在上面,討論裱褙的方法。討論完了,又回到前面以茶待客。
好長一段時間,我都猜他自己不裱畫,搞不好外包給別人,只由他收件。
但是有一天我急著取件,突然跑去。師傅說畫還貼在板上,得給他一點時間去工作室摘畫。
我就順勢說:正好!去你工作間參觀。
他先猶豫了一下,才有點勉強地帶我去隔壁一棟公寓。
沒有電梯,我們必須走過窄窄的樓梯,讓我懷疑,每次有大畫,他是怎麼搬下樓的。
進入工作間,可就真是傳統裱畫店的樣子了,一盆又一盆的漿糊、一捲又一捲的紙張綾布、一牆又一牆的字畫,一塊又一塊的裱畫板。
只見他先讓一下,接著搬梯子去牆上摘畫,小心地退下梯子,騰出桌面,用長尺和刀子修邊,等他終於把畫捲好交給我,已經看到他額頭的汗珠。
我一下子懂了,為什麼他從不讓訪客到他的工作間,為什麼他不讓人看見他忙碌裱畫的樣子。
如同魔術師,他不要別人窺視他的黑帽子和魔術箱。
就像那些大牌藝人、天王巨星,他們再忙、再趕、再緊張,也得整理好自己,才從容地出場!

女人偷偷做
相信你一定有過這樣的經驗:
晚宴,才吃完,女士們就告退,去洗手間。
她們八成不是真去洗手,而是補粧。正因此「洗手間」也叫「化粧間」,美國專供客人用的洗手間,又叫「粉間」(Powder Room),是讓女客去撲粉的!
其實她們只要把「吃掉」的唇膏補一補,就行了。大可以舉起小化粧鏡搽兩下。為什麼還躲起來?
因為她們不要你看到她們修補的動作,她們要以最美方式「全新呈現」。
大廚新換的白衣服
如果你去過很講究的西餐廳,也應該碰過:
酒過三巡,菜都上完了,那掌勺的「名廚」,穿著整整齊齊地出來跟客人寒暄。他們雖然穿著廚師的白衣服,但是身上沒有半點油漬和油煙味。
他們真有那麼大本事,一點都不被濺到?還是光說不做,只在廚房指揮。就算指揮,也應該染上油煙味吧?
如果你早早就躲在廚房看,很可能見到的是個跑前跑後、一下切、一下炒,忙碌無比的大師傅。他應付一堆客人,能不手忙腳亂嗎?一個手忙腳亂的人,能看來從容不迫嗎?
於是你可以猜:他走到前面跟顧客寒暄之前,八成先去梳洗一番,甚至換了一身衣服。因為他要展現他的「大氣」、「名氣」、和「從容」。
大師的可憐相
同樣的道理,前面那位裱畫店師傅,為什麼不願顧客去他的工作間?
因為他不是工人,是文人!是傳承技藝、保存國粹的名師。
他不能讓你看到他忙碌的窘態。
就算畫家也一樣!唐代有位大將軍李思訓,有一天陪皇上遊江,看到美好的風景,皇帝說「李思訓,你不是會畫嗎?來畫幾筆給大家欣賞欣賞。」
李思訓就趴在船頭鋪絹、研墨、調色、揮毫。當他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,其他臣子卻跟皇上坐在一邊飲酒談笑。
你知道李思訓回家做了什麼事嗎?
他把兒子叫到面前,說:「千萬別作畫家!」
為什麼?
因為他覺得自己受了辱!
問題是,平時他只在家作畫,再把畫拿出來展示,非但不曾受辱,而且總贏得讚嘆,甚至成為中國山水畫的第一人。
談到李思訓,我也有相似的經驗:
我年輕的時候,某日有個外國人來,指定要買我牆上掛的一幅畫。
那是一幅裝在八呎鏡框裡的大畫,價錢不低,他一口答應了。問題是,他急著離台,當場就要。我只好把畫摘下來,翻到鏡框背面,再用老虎箝,把釘子一根根拔出來。
畫交給他,錢拿到手,我也滿身大汗。
如今,我早已忘了賣多少錢,只記得那時候「他」坐在沙發上,我趴在地上……
工廠的豪華間
「從容」太重要了!
自信會表現從容,從容能顯示自信。
在廚房滿身油煙的女主人,炒完菜,應該像米其林大廚一樣,躲回房間,換身漂亮的衣服,再從容地出來招呼。
藝術家畫得滿身油彩,在把作品裝框、懸掛、打上最恰當的燈光之後,應該回去好好梳理一翻,再出席風光的酒會。
同樣的道理,儘管工廠後面的機器震耳欲聾、煙塵飛揚,為了從容,應該在前面設置接待室和展示間。沒有必要,絕不讓人到後面參觀。
別露出你的慘狀
了解了這一點,如果你是老闆,只要環境許可,你是不是也該把「辦公」和「待客」的地方分開?有訪客來,由秘書通報,等你整理衣裝、擦乾汗水,甚至調整情緒之後,再從從容容地「出現」?
就算你的條件不足,只有一間辦公室,你適合在案牘勞形、手忙腳亂的情況下,請客人進去嗎?
你的亂、你的忙、你的汗、你的狼狽,能增加你談判的籌碼嗎?抑或因為你的不從容,使你的自信和自尊都受損?甚至讓「對方」看到你的窘態,而把你貶抑三分?
臨危不亂的諸葛亮
最後,讓我們想想三國孔明,當司馬懿率領十五萬精兵殺到,孔明城裡只有兩千五百人。居然把城門大開,只各派二十個兵扮作百姓灑掃街道。
然後,孔明披鶴氅,戴綸巾,在城樓上憑欄而坐,笑容可掬、焚香操琴……
司馬懿居然不敢進城,而且匆匆退兵。
請問孔明贏在哪裡?
贏在從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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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雲齋的「心」很大,但「規模」很小,於1991年成立時,以《超越自己》和《我不是教你詐》等勵志出版品影響了大中華地區數代青年學子。20餘年來,水雲齋以「文學、藝術、教育」為主力營運方向,承接影視專輯策劃製作、舉辦演講和企業訓練、與國內外眾多基金會合辦公益活動,並持續捐贈資源給國內外公益組織,致力於對社會有正面的貢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