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墉隨筆221101

By SYZ站長 | 2022/11/01 |

雖然今天會下雨，但我下午四點多還是會去大院子，因為約了很多小學同學在那裡懷舊。此外，從今天開始我會配合11號換展的新作品刊出相關的散文做為熱身。第一篇是《跳舞的小精靈/曼陀羅》：

很多人說曼陀羅是毒花，但在我心裡它反而是重生的花，像是神話裡的「鳯凰涅槃」，會浴火重生。

小時候，母親有一天從外面帶回一根不過兩呎的棍子，只比大拇指稍粗，淺淺的綠色，上面凸起些小小褐色的雞皮疙瘩。我問是什麼，母親說是朋友送的喇叭花，接著走到後院，連個坑都沒挖，硬是捅到泥土裡，轉身回屋：「說是只要插進土裡就能活，看嘛！活不活？」

果然沒過兩個禮拜，小棍子上就冒出幾個綠芽，接著一暝大一吋，不過幾個月的功夫，已經長成三呎高的小樹。葉子寬寬大大，鮮綠鮮綠的，連夜裡都亮眼。而且它好像不怕寒，十二月居然開了花。起先大家都沒注意，只覺得不知誰用了新的香水，後來才發現從窗縫裡溢進的冷香，來自那棵新種的曼陀羅。

除了香，它的花形也美，像是女孩子穿著寬寬的裙子，打個轉，白紗的裙角向四周開展，一波一波地，既飄逸又翩蹮。起風的日子，它更美，五個翹起的裙角特別兜風，擺來擺去，好似一串串白色的鈴鐺。

曼陀羅來一年，家裡失火，整棟日式建築燒得片瓦不留，房子四周的花草全燒死了，山茶花、羅漢松和扶桑剩下焦黑的樹幹，至於曼陀羅，埋在灰燼中根本不見了！

母親在廢墟上蓋個臨時的小草屋，以前同住的親戚搬走了，只有我和母親二人相依。草屋很簡陋，勉強遮風避雨，廁所更麻煩，頂子燒光了，剩下糞坑，下雨天還得打傘。

有一天深夜，我如廁，上面飄著毛毛細雨，周圍是火災燒剩下的焦黑柱子，四望，只有小草屋裡母親的身影和左鄰右舍暈黃的燈火，還有糞坑的臭味夾著炭灰淋雨的酸味。

突然，感覺一股幽香似有似無，我循香四顧找了半天，才發現遠遠牆邊有個熟悉的影子搖搖擺擺。那棵消失的曼陀羅，什麼時候竟然浴火重生，偷偷長了芽、開了花，且送出幽香，到我這個十三歲憂鬱少年心靈的深處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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