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軒原創散文：〈基努李維的坦然〉

By SYZ站長 | 2015/03/03 |

伍佰最近發表了新攝影集《伍佰・台北》。他的三本攝影集中，這是我最喜歡的，因為主題就是我最熟悉的城市，也因為裡面有許多畫面，只有伍佰這種搖滾巨星才拍得出來。

我將這些照片取名為「拍攝與被拍攝的人」。例如有幾張是在活動現場的photo call，幾十個鏡頭像一群等著被餵食的大小嘴巴對著畫面。當時媒體在拍伍佰，伍佰則回拍。還有一些場景看似簽名會，台下一片人海，手裡高舉著相機，燦爛地笑著；這些粉絲在拍巨星，巨星則在拍粉絲。還有一些則是在幕後，伍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所捕捉的藝人朋友。

最後這組特別吸引我，不僅因為被拍的都是一線大牌，而是他們的表情。明星是很敏感的動物，一旦意識到鏡頭，就會迅速戴上官方臉。但如果掌鏡人也是明星呢？面對「自己人」的表情必然有一種不同的自在，但這時看到相機，突然卡在友情和鏡頭的兩個世界，在那矛盾的瞬間，許多明星紛紛擺出調皮的眼神，瞪著鏡頭，似乎在說：「你想幹什麼？！」

我在廣播訪問中問他：「這一系列的照片，哪張印象最深？」

他說：「奶茶（劉若英）那張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她瞪得好狠！」

我們都笑了。那張確實有戲，也難以言喻。一個眼神，反應了幕後的小世界。鏡頭可以造神，也可以出賣他們。回想過去一年，鏡頭造就了多少個男女神，但不過12個月，這些男女神又在同一組鏡頭前哭腫了臉，一幅摔回凡間的錯愕畫面。從他們的眼睛看出去，那些昔日愛慕的大小鏡頭，一轉眼又變成了嗜血的嘴巴，人間冷暖啊！但那一切都只是投射，因為鏡頭只是鏡頭，無情地捕捉這個無常的浮世繪。

這時我想到基努李維，一位非常不好萊塢的好萊塢明星。年輕時，他被許多人批評只有臉蛋沒有演技，靠著幾部膾炙人口的好片走紅。但他沒特別在意，默默地繼續戲劇生涯，反倒是他的個人生活令人改觀。曾有人拍到他在紐約坐地鐵，還主動讓座給其他乘客。有網友拍到他滿臉鬍渣在公園裡想心事。46歲生日當天，狗仔拍到他自己拿著一個小小的杯子蛋糕坐在路邊。網友紛紛討論：他是否得憂鬱症了？但基努李維的粉絲說：他就是這樣，一個不願被造神的男神。他成立的癌症基金會沒有用自己的名字。他做過好幾筆大額捐款，隔了很久才被媒體發現。最近有人看到基努李維去參加新片慶功宴，站在夜店外面排隊20幾分鐘，卻沒有跟門口的保全說：「你知道我是今晚的主角嗎？」而當老闆跑出來跟他道歉時，基努李維完全沒當一回事，據說他當晚還撿到了一張信用卡，自己用麥克風在店裡廣播尋找失主。他的平凡低調，在我眼裡更像個男神。

如果安迪沃霍是對的，而我們每個人都有15分鐘的成名機會，或許最好的準備，就是好好做自己。不刻意、不矯情、不雙面、堅持自己所相信的，偶爾露出醜態倦容也無妨。誰不會累、不會煩、不會鬱悶？不要把自己當神，只求當個平凡的好人。

願2015，對鏡頭前後的世界，都能有基努李維般的坦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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