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軒原創散文：〈真正的寸土寸金〉

By SYZ站長 | 2015/06/30 |

我常去的一棟辦公大樓，最近在電梯裡裝了電視。現在搭一趟電梯就看一次廣告，還有電影預告，偏偏這陣子宣傳的是靈異片，獨自搭乘時，光聽音效就毛毛的。

坐計程車，曾是行程之間喘息的好機會，現在卻也變得很熱鬧。椅背上的小電視以前能關掉，但現在僅能把音量和亮度調小。周杰倫的耳機廣告曲時常與司機正在放的音樂混成一片很不協調的remix，好比爛醉的DJ在打碟。

「你們聽一整天的輪播不煩嗎？」我問司機。

「煩啊！可是公司也不讓我們關！」司機的語氣很無奈。

去ATM提款，輸入了密碼和金額，機器嘩啦嘩啦數鈔票的同時，當然也不錯失機會秀一段廣告。這實在是高招，因為等著拿錢，當然跑不掉。

我想，第一家在公車站牌上登廣告的徵信社，應該生意相當興隆。第一個在提款機置入訊息的行銷經理，應該也很快升了官。庶民生活的途徑，其實都有廣告價值。我不知道忠孝復興捷運站轉文湖線的那段手扶梯牆面租金多貴，只能慶幸它還是單一品牌包租，視覺大氣，沒像香港一樣，被分割成數十個廣告欄位，賣各種瘦身課程。

好一個美麗新世界啊！廣告商和媒體好比守護天使，貼著我們每一寸的生活。以前，旅客還能在機場或車站放空做個白日夢，但現在只要張開眼睛，視野內必有個螢幕向你呼喚。至今還未在如廁時看到電視，但我猜應該很快就會有了。

問題是：思考需要空間，反省需要沈靜。當生活的每個空隙都被填滿了，思緒要去哪裡伸展呢？

每次寫作前，我一定要把桌面清乾淨，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創作時，不會因為瞄到了帳單或名片而分心。創作時常需要放空，而放空反而需要心無旁騖。大腦就像過動兒，隨時都在找刺激和拖延的藉口，唯有在四周找不到樂子時，才會乖乖收心。

最近紐約時報刊出一篇社論，作者提出一個觀點：人需要乾淨的空氣來呼吸，也需要沈靜的環境來思考。或許，我們該把「寧靜」視為一種基本人權和資源，就像空氣和水，必須保護它，避免它被污染濫用。

對於從小在看板森林長大的我們來說，這或許聽起來過於清高，但既然焦慮是現代人的通病，我們應該想辦法幫助自己。起碼，我們可以規劃一些不被打擾的時段，徹底放空，沈靜歇息，不要像我那天去某間足療店所見到的，一排人躺在那裡邊泡腳邊滑手機，電視上還播放著聒噪的談話節目。當時「阿帕契貴婦團」正鬧得沸沸揚揚，客人聽到名嘴的叫罵聲都緩緩抬起頭來，但在他們緊鎖的眉頭和渙散的眼神中，我倒是沒看到幾分放鬆。

思考的空間寸土寸金，請記得留一點給自己！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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